1970、80 年代是日本時尚在國際間崛起的重要時刻，山本耀司是 1980 年代闖入巴黎的日本設計師之一。他與三宅一生、川久保玲以強烈的個人風格、巧妙地融合東西方文化，為當時的巴黎時尚圈投下了一枚震撼彈。
黑色之所以是黑色
「某天走在大街上，東京街頭琳瑯滿目的霓虹映入眼簾、流竄在城市裡盲目追隨潮流的人群衝擊我的視線，霎那間，我感到這個世界是多麼地醜陋；從此我拒絕帶有任何感情的色調，黑色便成了 Yohji Yamamoto 的品牌色。」
黑色在心理學中代表著智慧、優雅、神秘、孤獨和嚴謹，且有著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幼年喪父的山本耀司，目睹了母親為了在父權主義崇高的日本社會裡立足，飽受了世人粗魯且惡劣的對待，讓年幼的他內心築起了一座座不信任大人的高牆，這是黑色師詩人「黑化」的起點。
成名後的山本耀司，則賦予了黑色更加正面的意涵，「黑色是舒服的、具有力量與表情的」，他擅長細膩地堆疊不同材質的黑，去表現同色的差異性，更讓時尚圈重新思考黑色是否不再侷限於經典的「 Little Black Dress 」而已。如今四十個年頭過去，山本耀司的黑色美學漸漸植入世人的美感細胞裡，讓人見黑色如見山本耀司。
雌雄同體延續至新世代
山本耀司的設計風格一向都是不循規蹈矩、不分性別的，而這些不規則的服裝看似隨性瀟灑，卻處處有著縝密的設計脈絡可循。從傳統日本服飾中吸取靈感，使用層疊、垂掛、包纏等手法，並且將西方潮流常見的西服版型破壞、解構，使不對稱的領型與下擺顯得自然流暢，並把東方的禪意與飄逸完美運用在麻織物面料上，隨性撕扯的邊緣展現肌理之美，服裝穿在身上後也會隨著體態動作呈現出不同的風貌。
而山本耀司的中性美學不僅僅侷限於伸展台上的模特兒。有別於主線前衛、繁複的設計，支線「 Y’s 」延續了品牌精緻剪裁的設計精髓，但以低調、日常能夠駕馭的款式表現。「 S’YTE 」主打反叛精神、並注入強烈的視覺效果，「 GroundY 」則瞄準年輕世代、時常與日本經典漫畫家聯名合作。這些旗下支線同樣以無性別的設計邏輯，卻別於本線以高級訂製服的形式入世，將產品成衣化，並進行多元化的拓展，讓雌雄同體的設計核心延續至瞬息萬變的全球消費語境。
女人是他的創作繆思
從小在紙醉金迷的歌舞伎町生長讓山本耀司自童年便看盡女人的各種樣貌。從他的服裝中，可以看出他對於女人定義的美，並非那種備受寵愛、婀娜多姿的女孩，而是神秘、優雅、擺脫世俗思維的獨立女性，無論是時常出現在服裝上的女體輪廓刺繡、或是成衣支線「 S’YTE 」2020-2021年與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合作的女鬼漫畫系列，還有 2018 年在巴黎舉辦的春夏男裝發表會上，與繪畫詭異女性肖像的日本藝術家內田雀合作，足見女性在他的創作生命裡是永遠的繆思。
其中 2018 年與內田雀的聯名作品讓人尤其深刻，山本耀司的男裝維持一貫的黑色調性，卻加入了內田雀畫中的詭異女性肖像。當你凝視著伸展台上的服裝，服裝中鬼魅般的女孩也凝視著你，交織出山本耀司與內田雀潛藏在寂靜裡的暗黑美學。
「別用你的腦袋，用你的心或是靈魂！」
比起服裝設計師，山本耀司是更具藝術家靈魂的日本職人，他曾說自己並不是什麼時尚巨擘，僅僅是個用心做衣服的人而已。也許正是對於所愛事物的偏執與熱情，讓山本耀司帶有些許孤傲的氣息，他曾在紀錄片《山本耀司時裝哲學》中吐露，自己近年來對於新進職員的期許變得有些極端，若員工只是把服裝設計當作業餘愛好、只是表現得像個服裝設計師、並沒有以人生換取創作的決心的話，他會請這樣的人遠離他的視線。
他認為創作是一生一世的事，創作就是活出人生。你曾有深刻愛過一個人的經驗嗎？你與身邊的人有著強烈的衝突嗎？你與人相處有著矛盾和困難嗎？這一切都緊密地與創作、創意思維結合，人們不能將生命與創作分隔。「我認為成為某種事物的大師，就代表那種事物已經走到盡頭了，為了完成我的使命，我還在奮鬥。」78歲的他至今仍孜孜不倦地貫徹他的理想，這種知行合一，從一而終的職人哲學，成為支撐時尚圈的精神脊樑。
山本耀司的服裝既帶有西方反叛的龐克精神，卻又有東方水墨的詩情畫意，近年更在支線品牌玩出新意，展現了世代融合。他的服裝彌漫著他的氣息，既謙遜又傲慢、既優雅又動人，如此衝突的美學卻又完美地交織出他獨有的黑色樂章。也許在世人眼裡，山本耀司並非主流，他存在一條黑暗的道路上，寂寞但舒服地為自己獨特的美學奮鬥著，而這抹「 Yohji Black 」，將飄逸在時光的長廊裡，永垂不朽。
Editor / Asta Chang
Author / Alison Lai
Photo Credit / yohjiyamamoto.co.jp, Yohji Yamamoto The Official, A Design Film Festival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