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床底、窗外奇怪的聲音、淋浴時不敢閉上的雙眼,好像都適合用來描述恐懼的情景,恐懼就像是某種催化劑,令我們不由自主的聯想許多。每個人恐懼的事物不盡相同,但很大部分還是與人的形象、軀體有所關聯,無論是肢解、扭曲、膨脹等等,因觀者的共鳴而更易點燃其中恐懼的引信。
靈魂的顏色 / Doug Aitken
黑暗的空間中發出光芒,走近一看卻是一個近乎白色的發光人形,趴臥在桌上,身體的光芒不斷變化,觀眾視線從地上的塑膠袋、盛裝的水果碗,慢慢移到桌上發亮的手機,女人的手擺在桌上意味深長,看不出意圖究竟是正想出手拿手機、還是正準備收回來。
物件如同覆蓋一層冰霜般寒冷且孤獨,時空就此定格,僅有光芒不斷地快速閃爍。讓人不禁懷疑,他們是否為不同時空的物種,只因時空交疊而顯現。Doug Aitken 的創作以影像為主,探討了人們與周遭世界的互動以及資訊的快速變動。流動的光芒如同不斷變動的世界,顯示出「現在」或是「不久的未來」。觀者彷彿靈魂出竅,旁觀著喧鬧城市下安穩休憩的肉體。
老態龍鍾的團塊 / Rosa Verloop
荷蘭藝術家 Rosa Verloop,以絲襪和大頭針為創作的主要材料,醫學背景的她以一種理性的方式,重新建構尼龍雕塑,在這結構中逐漸顯現出一張張畸形的臉。而白、紅色縫線處的陰影令人感到不安,一方面使我們不由自主地移開目光,另一方面卻又讓人好奇究竟雕塑觸感是軟是硬,興起想要觸摸的慾望。
或大或小的「肉」聚集在一起,說是肌肉結構似乎顯得太緊實,形容為「溶解的脂肪團塊」倒是比較貼切。層層堆疊的布料使人聯想到老態,與材質本身的光滑細膩產生衝突,沒有棉花充盈的四肢無力地垂在兩側,更加凸顯出臉部,Rosa Verloop 將躁動以尼龍包覆,呈現如同正在進行分裂、重組作用的動態。她曾提及自己的作品「處在藝術與戲劇的邊界」,然而相較於操偶師的擺弄,它們靜坐在那裡的模樣,似乎更有一股陰暗、令人著迷的活力。
繃緊的人皮機械 / Hannah Levy
肌膚質地的材質,被繃緊撐開固定在機械上,底部是尖銳的細爪,金屬仿若骨架,外層以矽膠包覆,看起來像是某種精緻又極具威脅性的新型物種。美國藝術家 Hannah Levy 使用矽膠及不銹鋼進行創作,受工業設計與家具影響很深,她曾表示工業設計是我們日常接觸的生活語言,因此觀者似乎也就能夠更貼近、感知她的創作。她將兩個不同觸覺感知的材料結合在一起,做出某種「看似具有功能性」的雕塑,不論是顏色選擇或是材質柔軟的延展性,都令觀眾間接地聯想到人類,以擬人卻又高於人類的姿態俯視,彷彿隨時要將我們吞噬。
此外, Hannah Levy 對於其它材料的選用,或多或少帶有些階級性的意味,例如 2018 年的《 Untitled 》矽膠躺椅上鑲嵌的珍珠即是。而彈跳床、不合比例的躺椅,甚至是馬甲,都存有 Hannah Levy 的病態美學。
隨時間熔解的雕塑 / Urs Fischer
《恐怖蠟像館》想必是許多人小時候的恐懼來源,活生生的人直接被蠟淋上,轉變成最鮮活的蠟像,瑞士藝術家 Urs Fischer 雖然沒有以活人作為基礎,蠟像卻依舊栩栩如生。
置於 Bourse de Commerce – Pinault Collection 的《 The Rape of the Sabine Women 》的蠟像,則以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作為題材,Urs Fischer的雕塑不僅是雕塑,而是「時間」本身,這同時也是他創作中最主要的元素。融化的蠟懸掛在並未完全融化的蠟像身上,呈現出不可見的時間,及韶光易逝的無常。蠟燭上的火焰神聖且矛盾,一方面帶給人們溫暖,另一方面卻又十分無情。雄偉的雕像隨著時間漸漸消逝,不論多麼昂貴、壯闊的事物,最終還是會歸於塵土,除了唏噓的感受,也挑戰藝術品的永恆及價值。
「人類」與「非人類」的模糊狀態,往任何一邊偏移都使我們不安,對於與我們相似的形體,似乎更容易感受到彼此的差距。人類的軟弱無能與自然力量相比或許更為懸殊,遑論獨自勇敢面對超自然力量。透過理解上述藝術家及作品,共享令人不安的時刻,或許就如呼朋引伴看恐怖片般,稍微沒那麼可怕了。
Editor / Asta Chang
Author / Kuan
Photo Credit / dezeen, Nailed Magazine, Nippon.com, My Modern Met, Jackson’s Art Supplies, Galerie Magazine, Flash Art, lesoeuvres.pinaultcollectio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