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度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祭，讓靜謐內海化作跳島美術館：男木島貓蹤、女木島鬼影，豐島梯田與直島倍樂生等，在自然肌理中綻放藝術靈光。人口流失—藝術介入—生命回彈，島民與旅人交換笑容，群島成了翻頁畫布。當浪花再度激起，你願把自己寫進下一段航程嗎？
瀨戶內海微風輕拂，乘渡輪快艇緩駛於點點島嶼之間，陽光如星辰墜入海面，粼粼波光伴隨島影交錯閃爍。初踏四國土地，也是我首次參與三年一度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祭，這座「希望之海」正透過當代藝術為諸島引動新生。由島至島的踏訪之旅，或許隨我筆墨複習自然與藝術的詩意交響，也或許，下個展期就是你體驗跳島風情的好機會！
島嶼 × 藝術 × 地方創生
瀨戶內海為日本最大內海，海域平穩靜謐，過去一直是日本文化與經濟往來的重要航道，19世紀的德國地理學家 Richthofen 曾稱「世界上大概沒有任何地方能與此相比」。然而，現代化大潮席捲，年輕人口出走，村町留下高齡長者，群島式微。
面對地方人口過疏與滅村危機，瀨戶內藝術祭的靈魂人物福武總一郎，邀請以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聞名的北川富朗擔任藝術總監，以藝術之力導引地方創生，匯聚世界各處藝術家深入島嶼，在荒置屋宇與田埂間，以土地肌理創作與居民日常交錯。島民、藝術家及旅人於此交會，藝術成了人們與自然連結的橋梁，島嶼皺紋緩緩舒展。
025．瀨戶內國際藝術祭
來到第 6 屆（2025 年）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分春・夏・秋三季長達百日的藝術祭典以主題「海洋復興」，期盼透過藝術重新勾勒海洋未來意象。本屆規模更勝以往，展區擴大到香川縣沿岸總計 17 個島嶼與港口間，並有來自 37 個國家與 216 組藝術家參與，帶來 254 件作品（ 109 件為全新創作），不少新作品聚焦於海洋生態、氣候變遷下的人地關係，以藝術呼應當代環境永續與共生議題。
本屆主視覺再次由設計師原研哉操刀，延續歷屆對海洋的敘事寓意，透過攝影師上田義彥以 3 張不同跳水階段的非常瞬間：紅黑身影與蔚藍海景在視覺上呈鮮明對比，少年們跳入海中的畫面喻示「海之祭典」再臨，喚起人們對夏日時光歡愉記憶。
瀨戶內藝術祭，「島」即是展覽畫框。觀者我捧著導覽地圖，以高松港為起點隨內海航道串聯座座風情各異的島嶼。推薦的遊覽動線通常依鄰近島嶼分成幾個部分：高松港外海的女木島與男木島是一組，直島、豐島與廣袤的小豆島各是一組，以下將依此路徑，逐一介紹這些主要展區的風采。
男木島 － 貓之島
首先抵達的是女木島北方的男木島。一踏上碼頭便被眼前潔白的建築吸引，是西班牙藝術家 Jaume Plensa 的作品《男木島之魂》，這座建築身兼島上的交流館與渡船售票處，覆蓋著以 8 種語言字符鏤空拼成的屋頂，倒映在海面宛如巨大貝類開口邀請入島。島上縱橫石板小巷間，在居民的熱情參與下，不少民房騰出一隅成為作品展示空間。例如擅長以竹作為材料的聲音藝術家松本秋則的《Akinorium》就在一老屋中透過作品的影子與聲樂，豐富作品的體驗方式；法國藝術家 Emilie Faif 則以回收而來的藍色傳統布料再現《Our island》，如溫柔編織著島嶼共同記憶，走訪作品也更認識所踏之地。走累了，在別稱「貓島」上那就得推薦「夕陽と猫の家」閒倚眺望海景與咖啡；若是餓了，也分享私藏小店「ドリマの上」，他們的野菜料理食材極新鮮，同是這座島上的寶藏。
女木島 － 鬼之島
與男木島僅 15 分鐘船程之隔的女木島，由於傳說中桃太郎故事裡的鬼島即源於此地便被稱作「鬼之島」。登島後首先迎接遊客的是日本藝術家木村崇人的作品《海鷗停車場》——群黑尾鷗整齊排列於海邊堤防，隨海風吹拂輕擺如歌。延著海岸小路探入女木小鎮前行，可以看到藝術家們將一棟廢棄旅社《Little Shops on the Island》投入其藝術作品，原倫太郎和原游特別為女木島創作的乒乓球系列互動作品《乒乓海》，以及中里繪魯洲的《Yoga Class－Meditating Swing,Rolling Scenery》，樂器裝置隨鞦韆搖擺奏出聲響，窗景一覽女木海岸心曠神怡，絕佳的作品體驗。
時間充裕的話，不妨搭車登上約海拔 200 公尺的女木島山頂「鬼島大洞窟」，傳言是由當時海盜挖掘藏寶的人工洞窟，如今洞窟內除了有鬼怪的卡通塑像外，也成了藝術祭的展場：藝術家村山悟郎以女木島獨有的柱狀節理岩石為靈感，繪製一系列抽象壁畫。洞窟深處藏著地方中學生創作的陶製「鬼瓦」作品，以傳統工藝製作，為古老傳說注入童趣的當代表達。
豐島 － 梯田之島
相較於近鄰的直島，豐島顯得低調神秘，是許多深度旅人心中最耐人尋味的一站。在這座常住人口僅千餘的質樸小島上，自然風光與當代藝術似乎達到了完美的融合，起伏丘陵間散布著茂盛橄欖樹與梯田稻香，幾處點睛的藝術作品隱身其中，令人駐足凝思。
豐島藝術體驗的核心當屬坐落於島南部山丘上的豐島美術館，但此處容我暫且賣個關子，另一篇再和各位詳述此處觀覽的脈絡與驚喜。美術館之外，島上還散落著數個值得探索的藝術據點，例如位於家浦港附近《心臟音檔案館》是法國藝術家 Christian Boltanski 的作品，收藏著世界各地超過 7 萬人的心跳錄聲，步入其間彷彿處於人類生命湧動之海；西班牙藝術家 Llobet & Pons《無人勝出－多重籃框》是我在豐島最喜歡的互動藝術，以豐島土地為籃板，挑戰規則的同時，作品也為小村公園帶來生氣活力。唐櫃港一帶，則有日本藝術家横尾忠則的《豐島橫尾館》，赤紅的館內展示著日式普普風作品，濃厚色彩與鄉村風貌引出生死議題並沉浸體驗。豐島一天，想必大家都會來探訪由建築師安部良設計的《島廚房》，在溫潤木片堆疊的大屋頂下透過食材技藝連結人心，美食亦為藝術家。
直島 － 藝術之島
譽為日本「藝術之島」的直島，曾是受工業之殤的小漁島。轉機始於 1980 年代末，福武總一郎與建築師安藤忠雄等人在島上開始推動藝術建設，先是 1992 年 Benesse 美術館及度假飯店落成迎賓，及此後陸續現身的多座安藤建築與當代藝術作品，讓直島搖身變成自然與建築相協調、放眼滿是海岸景觀的藝文樂園。
抵達宮浦港，迎面就能看到藝術祭的知名角色：草間彌生的《紅南瓜》靜靜駐立於碼頭堤邊供遊客孩童穿梭合影。直島非常建議租借電輔自行車代步，向南悠騎，依順序可觀賞由葡萄牙藝術家 José de Guimarães 轉譯直島傳統戲曲「女文樂」而創作的《BUNRAKU PUPPET》，緊接著是本屆大阪世博設計總監藤本壯介的《直島展覽館》，靈感來自海市蜃樓的「浮島現象」。直島的南方，匯聚了地中美術館、李禹煥美術館、倍樂生之家美術館、杉本博司時間迴廊等美術館與藏品，以及自 1994 年設置以來整個瀨戶內藝術祭最廣為人知，長於蔚藍海邊的《黃南瓜》。除了南區的美術館群落，本村地區的家計畫更讓人貼近島嶼生活本身。散布在古老漁村巷弄裡的七座家系列作品，是將傳統古宅改造為藝術的先驅計畫，每走入一棟老屋時空就此折疊交錯，感受島屋歷史與藝術家的全新對話。
小豆島 － 橄欖之島
小豆島素以溫暖氣候與富饒物產聞名，是日本最早成功栽培橄欖的地方，有「橄欖之島」美稱；同時島上數百年來盛產醬油，老字號釀造廠林立。而小豆島的藝術作品點點分散在數個村鎮和海岸，引領遊客隨自然曲徑探索意想不到的藝術群落。
租車自駕，沿途停靠韓國藝術家崔正化的黃金橄欖黃冠《太陽的贈禮》、日本藝術團隊的潔白洞窟歷險《迷路之街～變幻自在的空間～》、長澤伸穗的生命光纖之船《Cradle of the Sea》等。深入東方山區，藝術展品似乎沾染了小豆島的自然野性，創作材料愈在地而單純，作品表現愈是宏壯且大膽，如臺灣藝術家王文志的竹編巨球作品《擁抱小豆島》、日本藝術家 Julio Goya 的樹屋藝廊《Eyes of nature(from the earth)》、伊東敏光的兩座歇息巨人雕像《超級大太郎》與《Nap Venus》，和此島我最喜歡的作品《Human Home Hermit Crab》，巨型寄居蟹入住廢棄荒屋，無聲地映照瀨戶內諸島的人口外移、滅村危機等議題。
其他島嶼一覽：犬島、大島、本島……
除了上述重點島嶼，藝術祭版圖還擁有其他別具特色的據點。犬島，一座僅數十位常住居民的小島，曾因銅煉產業而繁華，後因礦竭而沒落，如今藉由藝術祭獲得重生——煉銅廠遺址化身犬島精煉所美術館、與自然共生的「犬島家計畫」等。再如大島，曾長期作為日本麻風病患者隔離收容地，引入了多件以記憶與和解為主題的作品：包括影像裝置紀錄患者歷史、戶外雕塑象徵重獲自由的靈魂等。此外夏季展期的志度・津田地區、引田地區與秋季限定的本島、高見島、粟島、伊吹島等小島，也將在特定季節呈現各具魅力的藝術計畫。
今年瀨戶內國際藝術祭還有夏（8/1-8/31）、秋（10/3-11/9）兩會期，涵蓋瀨戶內海諸多島嶼。主要進出口為高松港（香川）與宇野港（岡山），建議行前研究渡輪船班，合理安排鄰近島嶼同日遊覽。官方也推出電子渡輪票三日券，包含六條主要航線可不限次數搭乘大型渡輪，適合多日多島移動！
島上交通多元，小豆島可乘巴士或自駕，直島、豐島適合租自行車，部分島嶼坡陡須量力而行。藝術祭採作品鑑賞護照制度，全季通票 5,500 日圓，單季通票 4,500 日圓，15 歲以下免費。部分美術館須額外預約購票，建議每日選一兩個島嶼體驗並根據興趣訂製路線，免衝忙趕場。下一篇瀨戶內藝術散策 Ⅱ，傳思將介紹瀨戶內島嶼間重要的建築、藝術空間。帶各位悠閒探訪，感受藝術與土地間的曖昧流動。
Author / Aaron Linn 電子羊
Editor / Jonathan Tseng
Photo Credit / 瀨戶內國際藝術季、Aaron Linn 電子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