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虎 aka Poyunwang，一位惡搞足跡可說是遍佈國際的插畫家、公仔與平面設計師。公仔作品從國際知名麥當勞大叔，到台灣信仰中的莊嚴諸神，伯虎都沒有放過。《 Star Wars 星際大戰 》的 Storm Trooper 變身守護你我心靈通道的門神、財神爺手拿 Supreme 撒鈔機挖著鼻孔一臉鄙視的神情⋯⋯這些已超越單純東西文化 feature 是從何而來？伯虎對於惡搞的詮釋背後，依附著什麼樣的寄託想對世界大聲呼喊？
初心只是想惡搞自己兒子
平面設計出身的伯虎很早就知道了一重要的事實：台灣設計環境並不友善，而後毅然決然與太太出走至上海做廣告行銷，驚艷感受著更自由奔放的設計氛圍同時，兩年過去，兩人決定回台。這時的伯虎已與設計產業遠距離戀愛許久，伯虎回想第一天他著手成衣工作曾說過自己絕對不要做這個。卻叛逆又浪漫地創立了 Plenty Collection 這個品牌，與夢想私奔去了。初期的 Plenty Collection 就已經聞得到伯虎蠢蠢欲動的惡搞魂，將「不可退換」、「禁止觸摸」⋯⋯等童言童語套在孩童，也就是伯虎的兒子身上。印在 T-shirt 上的互動形式宣言，意外得到廣大迴響，也許以時間回推來看，現在隨處可見的「經典對白、搞笑暱稱」T-shirt，在當時的台灣，伯虎則為第一人。
街道還未見 GAP、GIORDANO、NET 這些國際大廠進駐前，這樣新穎的衣服設計高度吸睛，銷量不錯，「 但其實台灣做衣服成本非常昂貴，低價位服飾出現後，受到很大的影響。」伯虎說道，「 再加上小孩長大，終於看得懂衣服的意思後，不想再被老爸亂搞，就也不再穿了。」起心動念的念已消失，伯虎轉而如熱血少年般的拿起畫筆塗塗畫畫，「 一直以來都很愛畫畫，只是長大後因現實而最終沒選擇以畫畫作為職業。」畫出心得的伯虎幫兒子做了個 Logo，發現小孩自己也喜歡，就開啟惡搞開關延伸出各種版本，把他的頭像 feature 公主，以及最經典的「 挖鼻屎」Icon 也是出自伯虎家孩子的輪廓。說到翻玩的對象選擇，伯虎則自有一套脈絡：「 我喜歡選那些大家都熟到不行的人，像是麥當勞叔叔、迪士尼公主、星際大戰的 Storm Trooper，建立於大眾對這些角色已有很深的既定印象為前提，加上巨大反差的另一面，讓他們做些平常不會做的事。」的確，這樣強烈的對比甚至令人對這角色有了更多幻想、更加印象深刻。
從 2D 到 3D ，插畫如何轉生為公仔
說到腦中奇想演變成實體公仔這件事，伯虎坦白地說出：「 就是非常幸運吧！」曾想過將作品製作成公仔，但因為背後要考量的技術層面、非技術層面（ 費用）都太艱深，因此作罷。可能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伯虎接到了來自新加坡公仔公司的邀請，合作設計一款屬於伯虎的公仔。「 那時超級興奮，想說我賠錢都要做！」直到對方寄來第一封建模的草圖嚇到他，當下的伯虎意識到，2D 轉成 3D，同時保留 2D 的可愛特徵、氛圍、風格，是一件非常不簡單的事。
後續的設計溝通中伯虎用筆畫在細節中呈現他所堅持的美感，「 當初做麥當勞的時候來回信件超過 40 封，後來被強制限定不能再改了才罷手。根本是微調中的奈米等級，從眼睛大小差距 0.3 公分的程度持續推進， 3 個月後才大功告成。初入公仔就收到鼓勵，從原本的預期數量翻滾至倍數成長，後續與新加坡公司合作持續推出系列作品。也許是一腳深深踏入這公仔世界，也希望帶來更高的細節品質，伯虎著手開始自己的公仔設計。
翻轉既定形象，反差萌中帶點幽默
某晚伯虎與太太散步時經過廟宇，看見習以為常的門神佇立眼前，太太不經意說出：「如果祂在挖鼻孔呢？」伯虎腦中立刻出現畫面，「 祂就像是守護 Galaxy Gate 的角色，在另一個宇宙觀裡就是 Trooper 的存在。」伯虎版本的 Door Trooper 問世，再次引起一陣旋風。「如此莊嚴卻又親民的存在也許有常人的一面？」這是伯虎經常在腦中自問自答的疑問，「 就像公主這樣氣質優雅的角色，現實世界裡也會需要挖鼻屎、上廁所吧。」把嚴肅正經的形象捧在手中翻轉，伯虎希望傳遞「 再怎麼嚴肅的人也是一般人，做著大家都會做的事。」
為創作負責，而非為了讚數創作
早期的成名道路漫長無盡頭，現在則是一則發文、一個 tag 就有機會一夕成名，這也令人開始患得患失，「 社群讓一切變得更簡單也更複雜，也曾有過發出一則貼文沒人按讚；但往下滑，驚瞥漂亮女生的自拍竟有上萬，不免還是會受傷。」他想說，我的東西真的很差嗎？心靈受傷還要自己包紮傷口，也許在多次結痂後練就鋼鐵的心，也看清了心之所向，伯虎不再自我糾結：「 如果真心熱愛這東西，就不要在意別人眼光。」放下忽冷忽熱的關注，轉而一頭栽進真正能讓自己快樂的溫暖創作樂園，一旦心態變成讚數導向之時，眼睛就再也看不到純為創作而作的快樂了。「 問問自己，你有沒有想講什麼故事？」若只為了得到更多愛心，那創作這件事可能已經「被消失」了。
在激流快速的年代下，每個人都是個嶄新的品牌，而偏保守派的伯虎在大門敞開的情況下靜靜遠觀，如 NFT 這類型的新興藝術，伯虎選擇先與它保持開放式關係。「 主要因為沒有深入研究，我不會做我不了解的事，但若有好玩的創作邀請也不排斥。」但若在虛實之間做比較，伯虎還是更熱愛實體一些，這也是一路堅持公仔手感精緻、細節出眾的原因，讓人想擁有把玩，渴望實體的溫度與質感。
只在意情感重量
若追溯更深遠一點，伯虎的創作最終目的地在哪？他分享曾遇過一位粉絲在人生最困難之際，購入 Plenty Collection T-shirt 想送給小孩的故事，他當下大力回饋粉絲，還為對方寄送一整盒的驚喜禮包，對方收到非常開心。「 這樣就夠啦！」伯虎興奮的說，「 你的創作造就另一人的開心，讓他可以面對人生中的困難，這就超棒！」這一瞬間的快樂能延續的效應與漣漪，非肉眼可見也無法計算，但情感上的重量永遠是最珍貴的，也是伯虎唯一在乎的關鍵點。
當然，每個人對「 好的設計 」定義不同，有些人認為能夠解決問題才是好設計；另一派認為若能疏理情緒、製造跳脫的出口，在心靈上給予安撫緩衝，也是一種實用甚至更為重要的設計。也許伯虎除了公仔設計外也是一位情緒設計師，設計觀眾的情緒色彩從低到高，從灰階轉到 RGB。
惡搞之中的創意核心
所謂惡搞文化，指的是對現實中建構出喜劇或諷刺效果的胡鬧娛樂文化。KUSO 這個字在日文中其實是「糞」的意思，後經過無數轉譯與情境使用，才變成台灣常用的「惡搞」之意，有如維基百科精闢的解釋「若沒有創意作為核心，KUSO 就不過是坨 KUSO 而已」。這種「廢到笑」的惡搞創作也許正是現在我們最需要的，因我們面臨的不再是世界大戰，而是心靈上的每日抗爭，當日常的無力感來襲，這種廢到笑的心靈反叛娛樂，甚至比許多娛樂還療癒。
伯虎與我們分享他的靈感記事本，裡面充滿凌亂破碎的笑梗與他人看不懂的靈感筆記，「每天蒐集一點點，直到哪天兩個原本互不相干的靈感碰撞在一起，就有可能變成一個很棒的靈感。」伯虎是靈感界的月老，把每個點子配對成神仙眷侶，也從當中感受到，每個看似不正經的創意，都是他非常正經地鑽研而得。
當聊到伯虎於 Instagram 上與粉絲的幽默互動，意外發現本人私底下其實孤僻又社交恐懼，「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之前讀書時甚至都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雖愛開玩笑，但在更害怕侵犯別人的同時，伯虎選擇在陌生環境中保持和平安靜，對他來說只要安全下莊就好。在 Instagram 上的問答也只是為了想吐槽些什麼，沒為自己披上某種特定人設與風格，「 通常這種霸氣回覆只會用在我小孩身上，因為他們不會生氣嘛，後來發現粉絲喜歡，我也蠻驚訝的。」這系列在伯虎 Instagram 叫「我很認真回答」，內容充滿厭世的幹話，但若細細挖掘會發現這些看似輕挑的回覆其實充滿惡搞的精髓，熱愛反叛惡搞的粉絲自然也愛伯虎的發言，這樣的認同感也如此成就出伯虎與手中作品的一致性。
若要形容自己的創作，伯虎會怎麼說呢？「 說穿了就是白目吧（笑）」，但仔細思考白目二字也並非完全的貶義，甚至與惡搞的本質相同：對體制對權威對當下的反叛跟嘲諷。設計這種事的確不需多說，去看看伯虎的設計，如果成功引發了會心一笑，對伯虎來說已非常足矣。
Editor / Asta Chang
Author / Phoenix Yang
Photo Credit / Jason Studio, poyun_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