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日常的化外之地,走訪與時光逆行的「きっさてん」

乘著近年昭和復古風潮,過去觀光客難以潛入的「きっさてん」(喫茶店)也逐漸對外開放,究竟該如何從百花繚亂的旅遊指南與網路資訊中揀選首次的東京喫茶體驗?不妨與人潮逆向而行,帶本書輕裝前往,在喫茶店裡靜靜窩一下午。

宮藤官九郎的《 TIGER x DRAGON!》裡有個經典場景:黑道小子龍二向討債對象落語家屯兵衛拜師學藝,冤家債主莫名開啟結拜父子般的共居生活,每月惟有一天,他們相約在下町喫茶店「よしこ」,黑道付學費、落語家還債,十萬元紙鈔在對座傳遞,關係劍拔弩張。銀貨兩訖後,吃蛋包飯、談笑有聲,這個月又和平過去。這般滑稽場景令人印象深刻,隱藏於東京街頭巷尾的「喫茶店」,正是讓人們暫時卸下盔甲的日常生活化外之地。作為城市獨旅者,必定前往一試的道地寶藏喫茶店,讓 TRENSSE 為你帶路。

瞳魔餐桌上的咖哩 / くぐつ 草

隱身在吉祥寺車站前 ダイヤ 街( Daiya 商店街)裡的「 COFFEE HALL くぐつ 草」,是宛如吉卜力世界般的洞窟喫茶店,由東京著名的人偶劇團「結成座」團員於昭和 54 年創立。店名中的「くぐつ(傀儡)」原指浪行街頭的平民百工,後來專指其中的魁儡師(くぐつし)一職。店主在命名時自嘲地下室人跡罕至,打趣地在名字中加入「草」字,「くぐつ 草」於是成為常客們心中的幻想植物,喫茶店的官網上也因此寫著:「くぐつ 草雖不實際存在,卻棲息在大家的心中。」

「くぐつ 草」是以咖哩著稱的喫茶店。店家招牌的「咖哩定食」包含牛肉咖哩、漬物及餐後的 一杯配方咖啡。牛肉咖哩簡約而費工,咖哩醬以炒至焦糖化的洋蔥為基底,尾韻有丁香與整顆胡椒的辛香;慢火精燉的牛肋條入口即化,無須任何配料就能獨挑大樑。品嚐完份量十足的咖哩,細心的店員已抓準時間沖好小杯配方咖啡,清空桌面、整頓衣襟,餐後可以悠閒讀書、啜飲咖啡,昏暗而安靜的店內彷彿時間靜止。

除了美味料理,由建築家鯨井勇設計的內裝也是「くぐつ 草」的一大看點。不同於其他 60、70 年代喫茶店流行的彩繪玻璃,鯨井勇將地下室打造成圓拱型洞窟,裝潢時更邀請「結成座」團員為天花板及四壁以拳頭及酒瓶綴上紋路,凹凸不平的石牆配著訂製的原木椅,既有高第在米拉之家中暗藏的波浪元素,溫暖陰暗的色調更令人聯想到戴托羅《羊男的迷宮》裡瞳魔的餐桌。

無論是為欣賞建築或品嚐美味咖哩,「くぐつ 草」值得旅人安靜停留一下午,讓感官在咖哩與咖啡香中休息。

溫故知新的雞蛋三明治 / カヤバ 珈琲

近年引起討論的 カヤバ 珈琲,是谷中地區屋齡超過百年的喫茶店。カヤバ 珈琲在 1938 年由榧場( kayaba )夫婦創立,曾在二代店長、養女幸子女士於 2006 年過世時一度歇業,2008 年,谷中地區的 NPO 台東歷史都市研究會藉老屋修復之機,讓喫茶店重新開幕。接下經營重責的現任店長曾在專訪中表示,管理這間谷中代表性的喫茶店重要的是能「溫故知新」,所以今日拜訪 カヤバ 珈琲,可以在原是店主自宅的二樓榻榻米空間,聽著英國爵士女伶 Yasmin Lacey 的專輯。

許多人慕建築之名而來,但 カヤバ 珈琲的食物毫不馬虎。喫茶店標配的「たまごサンド」(雞蛋三明治)採用關西作法(關東配方為蛋沙拉),在彈牙的酸種麵包間夾入高湯味濃郁的煎蛋捲,隨餐搭配加有胡蘿蔔絲的柴魚高湯,日式元素無違和融入西洋輕食,相當符合 カヤバ 珈琲本身的氣質。除了招牌的三明治,冬天也推薦來份紅豆吐司,搭配冬季限定供熱飲的「谷中 ジンジャー」(谷中薑汁汽水)。

能抵達任何地方的咖啡 / West

位處精品購物聖地銀座正中心的西點老店「 West 」本店,價格比想象中更佛心,是東京主婦們下午茶的御用場所。West 創業於 1947,是日本西點店「罐裝餅乾」的始祖,1960 年代,West 因受地下鐵銀座線工程影響,推出方便客人外帶的盒裝餅乾,其後以「ドライケーキのウエスト」(餅乾專賣 West )之名獨霸關東。如今各大百貨公司皆有鋪售 West 的餅乾禮盒,該店的蝴蝶酥、獨創的「維多莉亞餅乾」(ドライケーキ・ヴィクトリア)是東京赤坂一帶出版人的御用伴手禮。

保留著昭和年間的流儀(りゅうぎ,指風格、作法),West 店內至今仍播放著黑膠唱片、堅持不限時,讓客人們可以悠哉茶敘。入座內裝潔白、屋簷低矮的 West 本店,著套裝的店員馬上端來琳琅滿目的切片蛋糕,其中最推薦的是招牌的摩卡蛋糕捲,秋季更有限定的栗子蒙布朗口味。午後推薦蛋糕與咖啡的組合,現煮的塞風咖啡招手就可以無限續杯。

West 店內另個可愛的小細節,是桌邊每週更換的小插花及店家自行印刷的迷你刊物「風の詩」,募集常客們 800 字內的新詩、散文作品,享用 West 的甜點還可搭配閱讀。

順帶一提,十二月第一週的「風の詩」上刊登了一篇名叫「 Crossroad 」的文章,寫著筆者的喫茶店回憶:「 いつもあの扉の中に入ると異空間で外の世界とは全く違う景色が広がっていた。同じ場所にいても、どこへだって行くことができた。」(每次推開(喫茶店的)門都能看到異空間般不同於門外世界的風景。就算身處同個場所,卻能抵達任何地方。)

儘管都市風景物換星移,推開東京喫茶店的門扉,旅人就能橫渡時空。

Editor / Katerina Cheng

Author / Hitomi Xu

Photo Credit / Hitomi Xu, 散歩の達人, TABIYOMI, YUKO NAGAYAMA ASSOCIATES, T Ja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