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電影是你從未擁有過的記憶,那部拍了六十年的電影|金馬 60

第 60 屆金馬獎於近日落幕之後,影迷們除了聚焦於獎項及得獎人的討論與關注外,更能從頒獎典禮上的得獎感言及種種,看出影人們對於臺灣電影的熱愛。爬梳臺灣電影這六十年來的發展,宛如是檢索眾人記憶大數據,重新整理後去蕪存菁,留下最精彩的片刻。

電影的長度與人生相比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在這樣與現實互為鏡像、相互指涉的人造世界之中,我們卻又能從「假亦為真」的電影中淬鍊出一股豐富能量,與每位觀眾的人生產生共鳴。

「記憶和電影的差別,就是電影肯定是假的,而記憶則是有真有假。」自 19 世紀末期至今,電影於人類歷史上存在超越世紀;而於今年邁入第六十年的金馬獎,經歷許多質變。如何在一片虛無與黑暗中造橋鋪路,透過影像模糊真實與想像的邊界,層層疊疊出絢爛而令人驚嘆的故事與畫面。

電影的長度與人生相比似乎微不足道,然而在這樣與現實互為鏡像、相互指涉的人造世界之中,我們卻又能從「假亦為真」的電影中淬鍊出一股豐富能量,與每位觀眾的人生產生共鳴。

與觀眾不要距離太遠 / 最佳導演:蕭雅全《老狐狸》

繼 2018 年前作《范保德》( Father to Son )拿下台北電影節最佳導演獎後,今年導演蕭雅全憑《老狐狸》( OLD FOX )獲第 60 屆金馬獎最佳導演。除了特別提及監製侯孝賢讓他明白「感謝是有重量的」,希望能將侯導帶給他的能量繼續傳遞下去,讓臺灣電影如活水般源源不絕。



在蕭雅全的口中,《老狐狸》是一部與同理心有關的電影,在「概念先行」的情況下,他以解嚴後的 1988-1989 年為背景,勾勒出當時臺灣貧富差距擴大的時代故事。透過由白潤音飾演的十歲孩子「廖界」,與陳慕義飾演的「老狐狸」角色互動後,還原及重塑當時人們經歷心態搖擺及價值觀碰撞的矛盾。

蕭雅全坦言,創作時碰到的困難來自於,如何在他想講的故事與觀眾之間取得交集,拉近嚴肅的內容與觀眾之間的距離。《老狐狸》細膩描繪人情世故,傳遞包容跟理解,被譽為蕭導最成熟、最動人的作品。

每次都是重生 / 最佳男主角:吳慷仁《富都青年》

吳慷仁坦言,他以「方法演技」( Method Acting )著稱的 Daniel Day-Lewis 為偶像,尤其是拍攝《我的左腳》( My Left Foot )時,為融入劇中帶有殘疾的角色,時時刻刻乘坐輪椅,讓自己盡可能不便。透過改變外型、調整體態,身體的開展與變形,進而影響到演員的內心。

吳慷仁近年的影視代表作不斷,舉凡電影、影集都能看見他的身影,從影集《下一站,幸福》、《一把青》、《華燈初上》、《模仿犯》,電影《白蟻-慾望謎網》、《我沒有談的那場戀愛》、今年除《富都青年》外,亦有《但願人長久》。

每部作品、每個角色,都讓人看見他的豐富可能;每張臉孔都是吳慷仁,他卻好像都不在場。獲獎後,他也期許能夠在感受每個階段自己的不同後,慢慢地收斂、內化,如同宇宙那樣無限膨脹後收縮,脫胎換骨再次重生。



不斷保持善良 / 最佳女主角:林品彤《小曉》

年僅 12 歲的林品彤在 2021 年以《美國女孩》正式出道,並入圍第 24 屆台北電影節最佳新演員獎項,這次更以電影 《小曉》入圍第 60 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與陸小芬、劉奕兒等資深前輩齊名,最後成功改寫金馬歷史上最年輕影后紀錄。

林品彤在《小曉》中所飾演的主角小曉,是一名患有過動症狀的孩子,同時有位不諒解自己的母親。除了需要演繹生理上的肢體僵直、注意力不集中、容易躁動等症狀,還需要詮釋壓抑的情緒與心理狀態。林品彤透過其細膩的表演,向眾人展現了成熟的演技,也讓李安大讚林品彤是「天才演員」。



在採訪後台,林品彤以「我很幸運」作為開頭,侃侃而談為詮釋小曉一角所準備的演員功課,都表明了史上最年輕影后的誕生,絕不只是「幸運」,更是無數個日子的累積。他的得獎感言最後說道,「繼續加油,保持善良」,大氣、專業的姿態也使小曉這個角色更加獨特而真實,令人信服。



大家都準備好了,沒理由不把戲演好 / 最佳男配角:陳慕義《老狐狸》

陳慕義演出叱吒商場的「老狐狸」奪下最佳男配角,揣摩一夜致富的狡詐房東神情絲絲入扣,他表示,心態影響神態,揣想自己如果在片中年代是個非常有錢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 No act but play. 」,雖然帶著玩心,他的得獎感言如脫口秀般精彩,細數劇組每位工作人員的辛苦,更說「大家都準備好了,沒理由不把戲演好」,幽默詼諧卻讓人更因他的敬業而動容。

 

不肯認命的決心 / 最佳女配角:方志友《本日公休》

方志友在電影《本日公休》中飾演阿玲一角,與傅孟柏飾演一對離婚夫妻,卻依然在彼此生命裡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藉此探討愛與家庭的議題。

在得獎後台,方志友除了激動表示自己獲獎的欣喜,也闡述自己與角色阿玲的共通點:「阿玲就像是一直不停轉動的陀螺,她心裡埋藏的生命力正是與自己不謀而合之處。」聞天祥也提到今年討論最為膠著的便是女配角的獎項,阿玲的角色設定雖不討喜,但卻真實體現出生活的面貌,此表演的層次不是一般演員能輕易拿捏的。

對於方志友來說,首次入圍金馬獎便得獎,或許在歡喜之餘也將迎來更大的壓力,但誠如她在感言所提到,阿玲一角宛如雜草,儘管大家不一定會喜歡,但仍會自己長好長滿。這般堅韌的毅力,也是方志友身為一名演員的使命與初心。

看見世界的不同樣貌 / 最佳攝影:余靜萍《(真)新的一天》

作為首度拿下金馬獎最佳攝影的女攝影師,獲獎後余靜萍上台擁抱滿島光與許光漢兩位頒獎人,未發表得獎感言便下台。《(真)新的一天》帶著糖果色調的畫面,在黃暖與冷藍之間遊走,破壞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線性,為觀眾創造彷彿記憶碎片般的觀影體驗,緊扣片中只有七秒記憶的金魚意象。



余靜萍與導演陳宏一的合作自《花吃了那女孩》、《消失打看》、《自畫像》,到今年的《(真)新的一天》,他描述自己所做的其實是當導演掉進自己的創作黑洞時,提供給他看見世界不同樣貌的選擇。

透過剪輯呼吸 / 最佳剪輯:廖慶松、大塚龍治《石門》

廖慶松首度入圍金馬獎是 45 年前,經歷這些年來陪榜入圍 14 次,今年憑《石門》一片首度拿下最佳剪輯獎。作為臺灣電影新浪潮的關鍵人物之一,人稱「廖桑」的廖慶松笑稱,侯孝賢曾說過「你剪我的片子就不可能拿獎」;因長鏡頭的剪接相當花時間,「但還是看起來就像沒剪」。即便如此,他還是每一格都沒有放棄過。

2017 年因《笨鳥》一片接觸導演夫妻檔黃驥、大塚龍治,他以楊德昌類比兩人作品,表示他們對於社會的觀察與關懷,透過人物描寫人與環境的關係,都讓他欣賞。亦為本片導演的大塚龍治更表示,透過剪輯,彷彿跟著角色呼吸,剪的不只是電影,更是人生。

日常平凡卻荒謬 / 最佳劇情片:《石門》

導演黃驥說,喜歡寫詩的父親曾為《石門》寫下:「石門打開/裡面有金」,而直至獲獎當下他才明白這「金」字的意涵。《石門》描繪意外懷孕的女大生,拍攝經歷 10 個月,如女性懷胎十月的過程,這部片也是一次分娩。表面上看來從女性身體出發,實際上卻描繪了家庭、社會、國家、時代,手法收斂克制而餘韻無窮。

 

本片透過許多日常而平凡的場景,凸顯現實的荒謬,透過懷孕女性生理與心理的變化,聚焦於女性身體商品化的「交易性」,更反映了疫情時代下中國零工經濟的人物百態。

 

俗語中有句「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貶低了演員時笑時哭、演什麼像什麼的「演」,彷彿表演只是一種假裝;而觀眾隨著劇情牽動的情緒悲喜,似乎也被視為被矇騙的一種傻氣。然而,若以虛實參半的記憶與電影類比,電影是透過無數人的努力,一同創造出虛假的真實。看戲的或許傻,拍戲的更傻。

而憑著這樣的傻氣與堅持,除了拍電影,更有人費盡力氣只為給予影人們鼓勵與喝采,於是有了金馬獎。或許人生在世真實與否已非重點,重點是在電影落幕時,每一次都能仍然享受其中,投入忘我地拍手叫好。

Editor / Asta Chang

Author / Asta Chang、Katerina Cheng

Photo Credit / 台北金馬影展  Taipei Golden Horse Film Festival、Asta Chang、Katerina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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